现在是上午八点整,天空一片昏暗,暴雨不住地敲打着地面,但人们似乎并不在意这来自上天的怒意,只是机械地、麻木地向前走着。与生存的希望和死亡的恐惧相比,在雨中行走确实算不上一种受难。他们已经比大多数人要幸运得多。当流散在荒野的人类同胞惨遭海嗣屠戮时,他们马上就要进入一座看上去固若金汤的城市了。 ...... 凯尔希很少会显露情绪,但如今的她站在高墙上望向绵延至地平线的难民队伍时,紧锁的眉头却一直没有松开过。 随着伊莎玛拉彻底暴走,大静谧先是吞没了所有海岸线,而后声响在泰拉彻底消失,海嗣与恐鱼开始成群结队向着陆地行进,阿戈尔被困在海中杳无音讯,各国军队成建制地瓦解,整个泰拉都陷入了一片混乱。 事到如今,团结也已变得一无是处。卡西米尔大骑士团与莱塔尼亚金律法卫的联合方阵都没能在海嗣浪潮中撑过一天。皇帝的利刃以生命为代价造就的国度防线确实为人类争取了许多时间,但也只是争取到时间让人类溃退。几个月后,当海嗣适应国度的特质并穿过这道邪异屏障,人类兀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能够仰赖的武器了。哥伦比亚的新尖技术与萨米的古老法术试图开辟更多的撤退路线,而大炎则与各国的残余军队共筑了人类最后一道屏障。军人们戮力同心,怀着必死的决心立于城塞。每多守一天,便能多救万人。直到旌旗落地,最后一位死战不退的大炎天师望着远去的平民队伍,在短暂却接近永恒的悲哀中迎接死亡。 从大静谧再次降临的那一天起,凯尔希就几乎预见到了人类的灭亡。但博士奇迹般的生还与守护人类的责任心还是驱使着她想办法去建造一座能够让人类延续下去的城市。 她恳求了数头巨兽,又与几位兽主立下约定,回收了几项远古人类科技,最终建成了这一奇观。 人类最后的城市。 这些科技,这些连结,这些对于非熵本质的应用,每一项都能拿出来大书特书。它们本是人类打破桎梏的希望,如今却成了人类画地为牢自我囚禁的笔墨。更令她担忧的是,即便如此,这座城市也无法容纳下所有幸存者。 这意味着,当城市里人满为患的时候,她要关闭大门。 这意味着,有相当一部分人类,将直面隐藏在希望背后的绝望。而那些侥幸存活的人们,也只能目睹并接受悲剧的发生。 这一决定不能因善良、慈悲,或是热忱就有所宽延,阿米娅已经为这一件事哭泣过很多次了,她必须成为那个狠下心来做决定的人,也必定要应对这件事情发生后城市内部可能会出现的动乱。 只因她是罗德岛的最高负责人。 凯尔希知道,这实在是太过残忍,但即使是她,面对这地狱也没有哪怕一种解决手段。 如果整件事能够牺牲小我成就大我,那凯尔希并不介意舍弃自己近乎永恒的生命。 可是,以牺牲大我来换取族群存活的飘渺希望呢? ......无论是研讨理论还是付诸现实,她都已经竭尽全力。 罗德岛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凯尔希望向远方,暴雨倾盆,耳边却没丁点声响,雨粒不断地打在她身上,像是要把她就地摧垮。她叹了口气,用手势示意身旁的博士回去避雨。 ...... 凯尔希所不知道的是,远在千里之外,伊比利亚曾经的王城中。 伊莎玛拉正跨过空间,“注视”着凯尔希身旁的博士。 在她所剩无几的人性中,似乎只剩下了这个身影。 所以她不断催促着大群,只为能够尽快去到博士身边。 斯卡蒂绝不会想到,自己人际关系上的舒适区,如今将毁灭整个族群。 直到人类这一集合,只剩下被称作博士的个体。